崇祯七年正月初五，过完年吃完饺子的皇帝祭祀完昊天后，就突然病倒了。
病中的朱由检罕见的同意了内阁下罪己诏的请求，面向天下军民公开检讨自己的过错，期冀以此挽回国家颓势。
“朕以凉德，缵承大统。意与天下更新，用还祖宗之旧。不期倚任非人，遂致虏猖寇起。夫建州本我属夷，流氛原吾赤子。若使抚御得宜，何敢逆我颜行。以全盛之天下，文武之多人。无奈夸诈得人，实功罕觏。虏乃三入，寇则七年，师徒暴露，黎庶颠连。国帑匮绌而征调未已，闾阎彫攰而加派难停......”
山一般的圣人病了，帝国的千钧重担全压在了内阁身上，温体仁几个心头的压力可想而知。
秦文君本想到圣人的寝殿来寻找一下慰籍，然而看到在床上昏睡的朱由检，就再也忍不住泪雨滂沱。他宁愿朱由检还是那个强硬的皇帝，从没生病，从没糊涂。
不但秦文君这些内阁大臣，丈夫山一般的形象也骤然在周皇后心里崩溃，也击碎了她伪装的坚强，面对糜烂如斯的内外朝局，她已经彻底乱了分寸。
皇太极就在锦州城外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再次挥师入关。而盘踞在中原的李师道，就像一匹无比残暴的豺狼，在黑暗中窥伺朱家的天命。
下一次建奴入关，该怎么办？李师道愿意勤王，危机自可迎刃而解。可若是李师道隔岸观火呢？又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让这个恶魔出手？晋封国公已成定局，但今后岂能再无战事！功到无可再赏之时，难不成还要封个异姓王？
梁王？还是李家的唐王？
周皇后不敢再想下去，看着身边小小的朱慈烺，她默默哽咽了起来。
昨日，李师道上表，要求朝廷解除海禁，与白人通商。南直隶、广东总督、福建道巡抚、郑芝龙等均上表附和。
李师道还好，承诺商路一开，每年至少上供三百万。可郑芝龙这些家伙，一文钱没提，这不摆明了抢？
“李贼还是个厚道人哪！”有大臣感叹道。
日前，浙江又上奏章，求取度支之职，以供自用，好在五殿大学士还没有老糊涂。震惊之余，一口回绝：“省使意欲财政自主，非兴兵不可，勿复再奏！”
这是对朝廷赤裸裸的试探！
虽然如此，但地方割据的态势，已经呈现出来了，周皇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如果不是东林党在东南势大，只怕浙江、福建、广东诸省，已有割据之人。
日前，又有武夫进奏，请以李师道代洪承畴为总统，并声称若非如此，恐李自成之辈难以平定。
面对这些事情，周皇后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，她也终于理解了朱由检的难处。
也难怪，当初温尔文雅端庄大方的信王会在短短几年之内变成一个怪物。
“啊......嗬.......”
床榻上的圣人陡然奇怪的叫了起来，除了王承恩带着几个宦官快步来到榻前照顾询问，竟无人敢近身。
周皇后浑浑噩噩的走了。
“李师道的要求，该答应吗？”
周皇后默默哭泣着，除了蛮横无礼的李贼让她感到恐惧，更让朝廷为之震惊的，是席卷齐鲁、河东、河西、淮南、江西、四川、陕西各地的庞大农民军。
上个月，楚抚杨嗣昌进奏。
张献忠进犯襄阳，被李师道的一番恫吓后，又匆匆往南逃四川。然而蜀中诸军不能击贼，导致夔州陷落。
与此同时，李自成寇武汉，湖广诸军哗变频繁，亦不能御贼。
南面，白莲教复振于徐州，路振飞以兵击之，不力。再南面，郑芝龙挟日本、弗朗机、安南诸国悍匪与泰西海盗在南海爆发激烈海战。
还有洪承畴，最近也上了一道奏章，认为：“李师道穷凶极恶，不除，终为国患，请因其新篡河南，根基不稳，以臣所镇晋、陕、甘之兵并江西、齐、河北、湖广各省并讨之。”
李师道对此也做出了回应，他言辞激烈，指责洪承畴毁谤。
或许是因为上次李师道犯阙留下的阴影太深了吧，内阁对洪承畴态度冷淡，朝廷现在只想搞钱，至于李师道、建奴、李闯，洪承畴爱讨就去讨吧。
当然，在温体仁这些老油条子看来，洪承畴也不会去跟李师道拼—根本就打不过，还拼个什么劲？
李师道手下那帮杀才可没有罗汝才之流的土匪那么好欺负。
当然，这也不等于朝廷面对李师道就会摆烂。
考虑到李贼团伙的割据化，朝廷为此正在考虑适当扩大河南周边军镇的权力。
比如，某镇总兵或几个指挥使打算针对李师道发起军事行动的时候，不必再向以前那样，按照都司—巡抚—总督—兵部、内阁会议这样的老规矩层层审批。
如果一个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，武夫们先层层上报，再等朝廷批准文件下发到辖区，大概率黄花菜和人都一起凉了。
鉴于这个情况，北京方面打算效仿北边九镇，在环河南一线陕州、河内、大名、襄阳各地设置包围李贼的独立战区。常驻军，驻重兵，军事行动，丘八自己看着办，别被李贼灭了就成，至于钱......
朝廷没有，武夫们自立更生。以此，作为防遏李贼的大小桥头堡。
一方面，暴力制止李贼可能对河南周围发起的侵略行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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